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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長如樹
浙江省奉化中學2008屆 竺旭東
蒼老的時間流得很快，像遠處泛黃的鐘聲。
陽光以一種最溫暖、最明亮的姿態涂抹在大地上。
不經意間，院子里的那棵樹已在時光的滋潤下長得俊秀偉岸。
院子的墻頭，長野草，也長野花，在秋日的微風中俯仰搖曳。
抬頭望去，天靛藍靛藍的，一塵不染地透著，就像一湖明凈的水泊在空中。
一行白鷺不知從哪個方向闖進了視線，而后又淡淡地消失在遠方。
在我的記憶中，這棵樹從沒邁出過院墻，而今卻也有點出墻的意思了。
晶瑩的光輝，透過陰翳的樹葉，碎得滿地都是，我的思緒就像水草，被拉得悠遠綿長……
這棵樹是和爸爸一起種的，那時，我主動請纓負責澆水。
于是，去看看樹有沒有長高，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澆上些許清水，就成了我每天清晨的第一件功課。
一天又一天，日月相隨，我也重復著每天的故事。
直到有一天，她好奇地探出了第一片新葉，鵝黃的，柔軟的，晶瑩的，嬌嫩極了，仿佛只要微風輕輕一吹就會飄向天際似的。
慢慢地，長出了第二片、第三片、第四片……直至繁翳的葉片綴滿了整棵樹。
黃昏來臨時，一切似乎都十分靜謐，太陽在山岡上安閑地橫臥著，又慢慢地滑向了天邊，山如禪者般空靈，一只不諳世事的鳥兒在翠綠中時隱時現，歌唱生活，歌唱愛情，歌唱春天里每一束暖暖的陽光和柔柔拂動的輕風。
和著清脆欲滴的鳥語，又一只鳥開啟了音響；一些鳥叫了，又一些鳥便撒得更歡了。
斷斷續續的音符輕輕滴落在綠葉上，每一片嫩嫩的葉子，剎時都被濯洗得一塵不染。
江河行地，歲月長流，樹受了造化的潤澤也漸長漸高。
簡單的童年，快樂的時光，在我還沒聽到她流逝的叮咚聲時已悄然遠去。
于是，童年的回憶就像一幅模糊的油畫，除了幾個鮮明的景物外，背景已越來越模糊。
暮春初夏的風是和煦的，吹在臉上，有種甜甜的味道。
而一片落葉卻在風中搖曳了起來，搖擺，起伏，翻滾，在劃出最后一道美麗的弧線后，完成了生命中的初次，也是生命里最后的一次飛翔，接著，更多的葉子開始隨風翻飛，像一群色彩艷麗的蝴蝶肆意地飛舞在空中，然后，靜靜地躺在了樹根的四圍。
葉落歸根，那不只是人類的情節，那也是屬于落葉的，屬于自然界萬事萬物的。
我知道，那是每片葉子的最后歸宿處。
都說落葉無聲，但我卻分明觸摸到了那簌簌的聲音，那簌簌的聲音直震顫著我的心靈，我似乎聽到了爸爸痛苦的哭泣聲，隨之，又浮現出爺爺躺在病榻上一動不動的情景。
那是我第一次發現生命也會逝去。
我天真地去叫爺爺，他卻一動不動；我用力去搖他身軀，他卻是那樣沉；我用溫暖的手去撫摸他慈祥的臉龐，他卻顯得異樣的冷。
死亡離我是這么近，我瞬間長大了。
從此，我不再偎依在父母身邊無理取鬧，不再追趕奶奶養的雞鴨，不再認為親人是我避風的港灣、永遠的保護神。
就像消逝的流星，只能在記憶中儲存為一個點，就像樹的每一條枝椏都訴說著一個故事，爺爺離去的痛苦也隨風漸遠漸淡。
枝干上留有被剪去枝椏的淡痕，好似一個個久病初愈的傷口，孤零零地裸露在冬日蓼蘭的天空下。
風吹來，雪飄來，暴風和雷擊也劈面而來，但她不僅毫不回避，反而挺身相迎。
十七歲的我，短暫的人生旅途中不也同樣充滿了坎坷、挫折、險阻嗎？生命這條河流，曲曲彎彎，湍流、暗礁、險灘不時可遇，但不管前方迎接她的是什么，她都能堅韌面對，克服種種苦難，努力前行。
高山在晨光中露出了清新的面龐，一些清澈的聲音，潺潺地淌過石頭，然后又隱隱約約地流向遠方，草叢中，鳥兒的歌唱宛如一些透明的、純真的夢。
樹又綠了，翠綠的樹葉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瘋長，瘦弱的枝條也如同被誰灌輸了無窮的力量，向外肆意擴張。
成長如樹，又一個春天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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